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釋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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釋懷

路上一場雨澆滅了暑熱,她們到達昭青山的時候已經下午5點了,雨絲還在細細地撒。

這家民宿酒店頗有深山隱居的韻味,原木、白墻、稻草還有一片蔥郁蒼綠的樹木做背景,雨後的落地玻璃上連絲掛珠,叫人能忘記一切,只想在躺椅上靜臥聽雨。

餘安予換了身寬松舒適的衣服,她瞅一眼在客廳挑電影看的梁欽才,又跑去餘蓉她們的臥室問:“爸媽,餓嗎?我餓了。”

“那我們出去吃東西。”梁山說著 ,站了起來。

“爸,你開那麽久的車,你們休息會兒。”餘安予邊說邊往外走,“我跟梁欽才去買回來吃就行。”

“對,走吧。”梁欽才已經在門口換鞋了,看樣子也是餓了。

十來二十分鐘,兩人回來了,餘蓉打開門看見兩人手裏的鍋、爐子啥的,有點懵。

餘安予看著餘蓉不解的表情,趕緊說:“今晚吃火鍋。”

梁欽才抱著東西進屋,也解釋道:“這是專門為民宿提供的‘租火鍋’,只要買一箱啤酒,這鍋和卡式爐就免費租,菜品是自己點的。”

幾人三下五下就收拾好了桌面,圍坐在撐著大雨棚的院子裏,雨已經沒有在下了。

餘蓉倒著啤酒,給餘安予遞過去時說:“安予這也成年了,今天都喝點啤酒,跟家裏人在一起可以喝點。”

“好。”餘安予笑了,她好久沒見餘蓉這麽好的興致,便舉杯,“祝我們安康順遂!”

一家四口人,從來沒有像今晚這樣放松過,那一箱啤酒都被喝完了。

餘蓉喝得快,也不勝酒力,被攙扶著躺到床上休息,餘安予和她爸、梁欽才則搬了小矮凳,坐在院子空曠處,三人坐成一排聊天。

平常少言的梁山,此時滔滔不絕起來:“安予,你想過你名字的含義嗎?”

餘安予搖搖頭。

梁山又問:“欽才,知道你名字誰取的不。”

梁欽才猜了一下:“我爸?”

梁山得意的笑了兩聲,說:“是我取的。”

他轉頭看向梁欽才,解釋道:“當年你爸媽說我讀書多,讓我想個好名字。我就想,要德才兼備,要讓人欽仰,就叫欽才吧,聽上去就彬彬有禮,前途無量啊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梁欽才作揖逗笑,“感謝叔叔賜名!”

梁山笑呵兩聲,又轉過去面對餘安予說:“你和哥哥的名字是你們媽媽取的。她懷孕的時候就愛看古籍,那是古人的高深智慧呀,這名取得我對她崇拜極了。‘舍’與‘得’,‘予’與‘取’,安心的放下、給予,方能有所得,方能知所取。”

“明白,就是心態,就是格局。”餘安予答到,也是有幾分醉意。

“說對了,但你不明白。”梁山收斂了笑意,拉了一把梁欽才的手臂,“欽才,當年安舍是怎麽掉出衣櫃的?你如實說,這是叔叔第一次問你,也是最後一次。”

他說完,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餘安予。

她們兩人被梁山問得猝不及防,楞了半分也沒想到話題怎麽轉到了這個久遠又敏感的事情上。

梁欽才嘴角抽了一下,他知道餘安予在盯著他,一秒都沒游離。

梁山卻是不甚在意,耐心十足地等他回答。

“那混混進來找人的時候,我和安舍躲在同一個櫃子裏,一左一右。我當時害怕極了,抖得厲害,他就想過來護住我。”梁欽才雙肘撐著膝蓋,兩只手揉著頭發,“櫃子裏東西雜亂,他不知踩著啥就滑倒了。”

梁欽才抽泣了一下,聲音開始哽咽發抖:“我沒能拉住他,混混可能知道我爸就一個兒子,把安舍帶走後就沒再找人了。但不是我推的他……他替的我,我不夠勇敢,才讓他……可那時我也……唉。”

他已然無法再說什麽,卻覺得還是不夠:“對不起叔叔,對不起安予,這麽久我才第一次道歉,我……”

“好了。”梁山打斷了他,“當年的事不是你的錯,但你是個有擔當的好孩子,你已經替你爸悔過了。現在都說出來,心裏就不要再存著壓著了,沖淡它,忘記它。”

梁欽才含著的淚順著臉頰滑下,梁山的話讓他頗感安慰地點點頭。

“你們先玩,我去看看蓉有沒有不舒服。”梁山走進屋內,留她倆在院子裏。

“梁欽才,我一直以為是因自己不明真相,才久久不肯原諒你,現在我才發現,無論真相如何,我都無法原諒你爸帶來的這場意外。”餘安予冷靜又破碎地說。

梁欽才心裏又被揪了一把似的,他低頭抿了下嘴,靜靜等著餘安予後面的話。

“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我哥,如果他還在,就跟我一樣18歲了,應該也是好高的個子,跟我們一起慶祝考了個好大學,在這院子裏教我們記北鬥七星的名字。可現實是,我的哥哥永遠比我小、比我矮,留在人間的從殘破的身體變成濕暗匣子裏的灰,連名字都少於被提起,模樣也在遠去的記憶中逐漸模糊。”餘安予說著說著,臉頰滑落兩滴淚,她立馬用手背拂去。

梁欽才支吾了兩聲,除了道歉他說不出別的。

“不是,你不用道歉了。爸爸說得對,這不是你的錯,我也不能想當然去假如、去憤慨該倒黴的是你,這對你也不公平。”餘安予嘆了口氣,“一直以來,我用冷漠厭煩的態度對待你,也許是我下意識給自己的不要忘記哥哥的心理暗示,這不對,我該跟你道歉。”

“不要這麽說,從我到家裏起我就覺得,我該替安舍照顧你的所有,包括生活、情緒。而且你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冷漠厭煩我。”梁欽才的臉上終於一掃陰霾。

餘安予擡頭望著夜空,對沈默的黑暗說:“也許我們應該活得更灑脫一點。這道題算是解開了吧?”

“嗯,餘安予滿分。”梁欽才微笑著說。

那晚,梁欽才睡了個踏踏實實的好覺;餘安予在夢裏看見哥哥笑得跟陽光一樣跟她揮手再見。

梁山給餘蓉掐了掐被子,關完燈躺好後又想起了十年前梁安舍的小臉蛋,一滴濁淚留在了當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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